AzeteLH

跑了,有缘再见

【齐风】山花

@泱泱冲鸭  点的结婚梗。

永乐十八年初春,山花初绽。

华山上旧雪未化,那些新生的花却迫不及待地冒出来,一个个好似完全不怕寒冷的天气,开出一篇灼眼的赤色。有人打趣说这是个好兆头,红红火火的,喜庆。

但花到底是一种娇弱的生物,后来还是有些被冻死了。幸好,大部分都扛了过来。

齐无悔正是踏着这漫山红花上山的。他踏入执剑堂时,华真真一干人等都在。如此正好,他也省的费力去将人都找来。齐无悔眼神扫了一圈,最终停在风无涯身上,“我想通了。”

“想通了什么?”云飞卓问。

“我要迎娶风师弟。”

柳圣学突觉心口一痛。

云飞卓听了一愣,将齐无悔这句话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咀嚼了几遍,才迟钝地从中咂摸出一点骇人的回味来。他看看风无涯,又看看齐无悔,竟是吃惊得不知说什么好了。

谷潇潇将齐无悔上下打量一番,确认这人正是齐无悔本人后一脸的活见鬼,“齐师兄你的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?”

齐无悔啧了一声,“我齐无悔天生的一副玲珑心肝,几时不开窍了?”

柳圣学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了一眼齐无悔,发出一声又低又长的叹息。他没有说什么,也并未像往日那般数落齐无悔,悄悄地便出了执剑堂。

谷潇潇笑道,“风师兄一准会说齐师兄你又在胡说,就像以前你骗我们跳进龙渊的时候一样。”她转头面对风无涯,话却仍是说给齐无悔听的,“可惜……可惜你窍开得有些晚了。”

谷潇潇后一句话音放得极轻,仿佛羽毛拨动琴弦一般,几不可闻。

以齐无悔的耳力自然听得见,但他却置若罔闻,扭头对华真真道,“我与师弟自小拜入华山,均无双亲,掌……任慕思也已葬身蝙蝠岛,真真既已继任掌门,拜堂时候便有劳真真了。”

华真真轻轻点头。

“师兄大可以叫我师妹,在我们心中,你永远是七剑之首,是我们的……大师兄。”

“我当初说过,脱了华山的衣冠,就没有再回来的道理。”执剑堂外风雪骤急,风声萧萧,而落雪更寒,更添几分凄凉。雪中如有十八女郎,低唱悲歌。“从前如此,现在更是如此。”

“我去鸣剑堂看看,走了。”齐无悔挥挥手。

华真真从执剑堂中走出,稍一偏头,看见柳圣学站在石狮子的旁边,原来他并未走远。

柳圣学向她作揖,“拜见掌门。”

华真真开口想说一句不必拘礼,可空气里好像凝结了一些沉重的东西,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。

柳圣学作完揖便收手,他面对鸣剑堂的方向站了一会儿,突然问,“掌门觉得,齐无悔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华真真想了想,“齐师兄他看上去凶巴巴的不好惹,其实是很护犊子的。”

“为什么突然想问这个?”

“我以前问过风无涯这个问题,他也是这么说的。”柳圣学说,“我和齐无悔不是很熟。他是七剑之首,我是一个普通医者,若非他时常和风无涯在比试时伤到对方,我这辈子和他的交集也就仅限于他是我的大师兄而已。”

“当初齐无悔失手误伤风无涯,那伤即使神医华佗在世也不可能让他重新站起来,更何况是我?我当时就顾不得其他,大骂齐无悔。却被风无涯拦住了。”

“这的确是风师兄的性格呢。”华真真笑了笑。

“没错。当时我就想,齐无悔的脑壳是棒冰做的,风无涯的脑壳也被他带成了棒冰做的。”柳圣学说到此处,脸上露出了一种愤恨纠缠着无奈的神情,“现在我收回后面一句话,但齐无悔的脑壳还是棒冰做的。”

他说出齐无悔三个字的时候尤其咬牙切齿,五官都扭曲出了别样的狰狞,仿佛齐无悔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。

华真真遥望着远方。她入门晚,但与齐无悔也相熟甚久。齐无悔对师弟师妹们都是极好的性子,当初她练功出了岔子,幸亏有齐无悔的帮助,才不至走火入魔。只是他这好性子不太付诸于口头笔端。那失手误伤风无涯的时候,他又有多难受呢?

“齐师兄也不愿如此……只能说是……”

  说是什么呢?

  天意无常,造化弄人么?

  可有些事是注定了要走向一个必然的悲剧的。不论中间发生了多少改变,只要人还是那个人,结局永远只有一个。

  无可转圜。

  次日,整个华山都挂上了红纸糊的灯笼,与山上红花相映,将整座华山都浸染出一种通天的喜庆。

  谷潇潇在山门处指挥着弟子们将东西搬上山,其余人也都在忙碌着,热热闹闹的华山上,只有鸣剑堂一处是安静的。

  齐无悔与风无涯并肩坐在窗前,看着远方白头的青山。

  齐无悔性子一向风风火火,外人都觉得他是个很难静得下来的人,他却意外地有能静静地看山许久的耐性。

  这还是多年以前磨出来的。齐无悔性好动,风无涯却喜静,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,到底还是折在师弟面前,不练剑时便与他一同在誓剑石上看山。

  山这东西,齐无悔年纪有多大,他就看了多少年。华山是山,华山周围也都是山,一山复一山,绵延万里,仿佛没有尽头似的。风无涯也别无二致,然而他依然不厌烦这山,日复一日地看。

  千山负雪,万里层云渺渺。每一个第一次到华山的人都觉得是西岳雄风,可世间任何事物,看久了又有什么不同呢?

  齐无悔不明白,便问风无涯,“我看师弟日日看山,那山都是一个模样,难道不会厌倦吗?”

  风无涯笑,“阴晴有变,而四时之景亦有不同。况且雪岭千重,有高峻者如枪耸立,有连绵者如浪起伏;远观近观,仰观俯观,各有千秋,怎可说是一样的呢?”

  “我倒看不出来你说的这些名堂。”

  那时的齐无悔还年少,满腔的抱负与锐气。他想着自己是大师兄,是七剑之首,于是身上便理所当然地背负起了振兴华山这样一个沉甸甸的任务。他迫不及待地想踏入江湖,想在那里扬名立万,成为一方豪侠,于是世人也将忆起江湖中还有一个门派叫华山,忆起那些一诺千金重,侠骨百世香的剑客们。

  怀揣着这样大的梦想的少年还未经历过世俗的沧桑,只觉得天地偌大,华山周围重重山岭却好似一道跨越不出的牢笼,将他和他的剑束缚在里面。

  “师兄看久了,自然会发现的。”

  齐无悔听了他的话,看了一会还是觉得无聊,眼神便不由自主地往风无涯身上瞟,瞟着瞟着眼神就定在了他身上。看久了,风无涯也察觉到齐无悔在看他,笑道,“师兄,你又在看我。”

  齐无悔突然觉得有种小孩子干坏事被大人发现般的窘迫,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,说,“好好好,我不看你,看山,行吧?”

  辛稼轩词云,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见我应如是。齐无悔见青山不妩媚,青山见他也不如是,他那眼神又往风无涯身上去了。

  风无涯再一次发现,这回他只有无奈地道,“师兄。”

  齐无悔不晓得从哪儿突然生出来得一张厚脸皮,“我看山呢。”

  “胡说。”

  “师弟像山一样,有种别样的温柔。”齐无悔一本正经。

  他想起那句词,又道,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青山见我可如是?”

  风无涯乍听见他这一句,愣住少顷。少年人正是放肆轻狂的年纪,可在一些懵懵懂懂的东西上却好像平白大了十多岁,多少能摸清它的分寸,不肯轻易说出口,非得字斟句酌,慎之又慎。齐无悔这句话,虽然还隔着一层窗户纸,但却在风无涯心底分寸的边缘。偏偏风无涯突然热血上涌,应了一句,“青山见你应如是。”

  齐无悔听了,蓦地笑弯了眉。

  他一笑,群山都失色了。

  风无涯暗暗地想,为了齐无悔,他是宁愿将他的所谓分寸往外挪一寸,甚至完全摧毁的。

  世人千万,但名叫齐无悔的只有那一个。

  “师弟,我在山下时常常想,如果有一天我就这样死在了山下,你会怎样呢?我想象得到,所以我很害怕。”齐无悔扣着风无涯的手低声道,“我就想啊,要是我死了,我也一定要死在一个渺无人烟的地方,那样子就没有人知道我死了,你也不会知道我死了,只是以为我忘了你。”

  “我相信师兄不会的。”风无涯的语气犹为笃定。

  “你倒是信我。”齐无悔笑了,“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,于是我又想,师弟还在华山上等我寻到给他治腿的方子,我要是就这么死了,他又怎么办?”

  齐无悔为什么要奔波千里,为什么要服下圣药,为什么要接过那把招厄的邪剑……说到底也只是因为一个人。

  他愿意把他放在心尖上,愿意为他背负上一切他不该背负的。哪怕粉身碎骨,那也是他心甘情愿。

  “所幸师兄你回来了,而我也还在。”风无涯与齐无悔的手更握紧了几分。

  “我们都在。”

  语声悄悄,却字字珍重。

匆匆间吉时已到,唢呐声锣鼓声喧天而起,端得是震天动地的响。

只见一对新人成双入堂,圆满好似鸳鸯。

堂内人不多,不过七剑与柳圣学、华无痴等寥寥数人而已。

齐无悔来得突然,没有更多准备时间,仪式简陋。很快便到了拜堂。

听得一声尾音长长的“一拜天地”,燕无回脸上竟是露出了无端的哀伤。他的神色被云飞卓瞧见,便遭云飞卓暗中捅了捅腰。燕无回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,将哀伤的神色收回,勉强扯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脸。
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
新人朝华真真一拜。
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
两人又一齐转过身,双双对拜。

云飞卓哼着一曲乡间的欢快小调,虽然笑着,可笑的不太像是此时该有的样子。

高亚男的头微微低着,不知何故不肯抬头。

柳圣学则低低地叹了一句,“齐无悔是真的疯了。”

永乐十八年春末,山花凋谢。

华山风雪息。

永乐十八年初春,华山第三代七剑风无涯病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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