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zeteLH

跑了,有缘再见

【双华】石中火 (上)

华瞻×李承钧

华瞻拜入华山已有小半个月,他根骨好,天赋又高,已从入门弟子升为初级弟子。这日他随师兄一同在执剑堂前练剑,剑招行过一整式,他停下来略作休息,突然被师兄叫了过去,说是要带新入门的弟子去鸣剑堂领剑。

华瞻按师兄所说,在山门处找到了那名新入门的弟子。他还未领弟子的服装,穿着青衣披着一件白貂裘,饶是如此少年稚气的脸依然被冻得发紫,可他偏偏什么都不说,自己憋着安安静静地跟在华瞻后面。华瞻余光瞥了眼他,虽然自己年纪比他长不了多少,心底却平白生长出一些怜惜的感情来。然而他一张笨嘴,说不出什么生花妙语,连连想了几句,尽是些废话,万般心绪最后只流出了几个字,“冷吗?冷就喝点胡辣汤。”

他本来是想安慰一下他,岂料自己这张嘴着实拙笨,说出去了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。那少年却没什么表情,只是很认真很坚定地摇了摇头,“我不冷。”

华瞻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后天使然,然而他确实无法再说什么了,万一再说错什么那真是无法见人。

华瞻带少年进了鸣剑堂,谷潇潇正算着这个月的账,没多说,指了二人领弟子服和佩剑的地方,便继续为华山复兴大计艰苦奋斗。入门弟子的惊鸿套用料简朴不甚精致,但考虑到弟子功力不深难以御寒这一点加了一层棉絮,穿上去显得整个人都胖了一圈。华瞻此时才发现少年真是瘦极了,之前裹着貂裘时还不太明显,貂裘一脱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根细竹竿,厚实的惊鸿套也只能把他从细竹竿变成稍微粗一点的细竹竿。

真是太瘦了。华瞻想。天知道就这他这瘦弱样在华山能待多久。

华山弟子按律都要在浩然台立誓,这自然也是由华瞻带他前往。他心里怜惜少年,便挑了雪小些的山路走。浩然台地势偏高,温度极低,少年单薄的身子微微发着抖,华瞻想了想,嘴里终于说出一句勉强过得去的关怀,“要是冷说出来就是,不用自己藏着掖着。”少年咬着嘴唇“嗯”了一声,除此之外便沉默下去。

“你已入我华山门下,虽然还未誓剑,但也可叫我一声师兄。不需拘谨,有话直说就是。”

少年依然只是一个“嗯”。

华瞻待人友善,但也不是面对谁都自来熟的性格,少年不说话,他也颇识趣地没再挑起话题。

枯梅掌门常年闭关,大师兄齐无悔叛门,一应事务则由大师姐高亚男与华真真代为处理。浩然台誓剑之事便是如此。华瞻站在一旁,看着少年从高亚男手中接过长剑,又一字一句地念出入门誓言,语气斩钉截铁,毫不犹豫。

“我李承钧今日立誓拜入华山,自今日起,与同门袍泽一同进退!若路遇寒士,则解衣衣之;若路遇不平,则拔剑斩之!”

少年不过十几出头的年纪,明亮的眼睛里却好像放着一盏星星。

“好!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华山门下弟子。切记,不负手中剑,不负世上人!”

李承钧才下浩然台,华瞻便走过来笑着问道,“原来你名叫李承钧?承受的承,千钧的钧?”

李承钧点头。

“挺好的名字,比我的好听多了。不过起这个名字恐怕以后会不太好哦,欲承千钧之重,经历的必然会更多。”华瞻将话说完才想起自己还没介绍过自己,连忙补充道,“我叫华瞻,苏子瞻的瞻。”

“见过华师兄。”李承钧没有就自己的名字深入聊下去,冲华瞻一抱拳便转身走了。

华瞻没有兴趣热脸贴冷屁股,何况他脸都是被冻冷的。当下也走了。






李承钧拜入山门后分在了砺剑堂,而华瞻在听雪楼,二人并不时常见到。华瞻与他非亲非故,也不特意去打听他的消息。最近听到他的消息还是在一个月前,听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战高亚男,结果自然是他毫无疑问地被打了个满地找牙,即使高亚男手下留情,仍是在床上躺了十多天。

华瞻完成今日的课业便往长风驿去买酒,走到执剑堂前好巧不巧遇见了李承钧。他气色看上去不错,想来伤应该是完全愈合了。

他初见李承钧是还担心过他的身子骨能不能抗住华山的刺骨风雪,如今看来倒像是他多虑了。

华瞻本不想与他打招呼,两人又不熟,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喝酒也没什么意思,便打定主意要拉上李承钧一起。

“承钧师弟。”

李承钧闻言回头,看见叫他的人是华瞻便问,“师兄找我有何事?”

“喝酒而已,来吗?”

“好。”

两人一齐来到长风驿,朴二娘在此卖酒的年岁已久,深谙华山弟子的口味,不必出声她便已经端上一坛烧刀子。华瞻拍开泥封,为自己与李承钧各自倒了一碗,他随口问道,“我听说一个月前师弟去挑战高师姐,是想不开了?”

李承钧摇头,“不是。”

“那又是为什么呢?”华瞻抬起酒碗晃了晃,“你的武功是什么境界,高师姐的武功又是什么境界,我相信你不会不清楚。咱们也算点头之交,不如你给我说说?我绝不外传。”

说完他又有些后悔,总觉得他问得有些唐突了。

李承钧看向他,华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,看上去十分可信的样子。

“我……我想练剑。”

华瞻闻言一愣,接着险些笑出声来,“练剑?练剑的方法有那么多种,你一定要去挑战高师姐?那你这练的又是哪门子的剑?送死剑?”

李承钧低下头默默喝酒。他就知道果然是这样。

华瞻看他动作顿时意识到自己这张嘴又说错了话,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,再也收不回来了。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,“我也不是瞧不起你,但是练剑不是为了让你去送死的。虽说练剑是要行侠仗义吧,可你也得要有那条行侠仗义的命不是。”

“师兄不明白。”李承钧低声道。

“事实如此。”华瞻忽然觉得有些烦。他自知自己不会说话,可好说歹说都劝了李承钧,他却好似一块油盐不进的顽石,任他千言万语苦口婆心,只有一句“师兄不明白”打在他的脸上。

“师兄……确实不明白。”

“呯!”酒碗重重地砸在桌上,碗中酒液飞扬腾起,撒满桌面。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木桌的纹路向边缘流淌,映出一角华瞻面色阴郁的脸。

华瞻不发一言地大步离开,他足迹所至,脚印深深,大雪难掩。

李承钧坐在原处,一个人默默地将酒喝完,他将银钱放在桌上,拿上剑走了。

长风驿外大雪不歇,却有一串绵延至远方的脚印不甘被覆盖。






华瞻那日被李承钧气昏了头,不想隔日便被高师姐派下山和李承钧一同去金陵追查万圣阁的踪迹。两人都只带了剑,除此之外身无长物,各自骑马便前往金陵,一路上谁也不说话,衬得空气越发静默地发涩。

“师兄。”

华瞻瞥了他一眼,淡淡地问道,“有什么事吗?”

李承钧张了张嘴,他大抵是有很多话含在口中想说的,然而那些言语最终都归于缄默,除了他外自己无人得知。

两人间保持着这样的沉默进了金陵城,华瞻之前来过几回金陵,算是半个地头蛇,李承钧却完完全全不认识路,只得由他带领着。

江南佳丽地,金陵帝王州。人们虽戏言金陵王气已尽,金陵却仍是南京。十里秦淮河畔,金粉繁华,笙歌齐举。

华瞻带李承钧来到客栈,华瞻将银钱摊在桌上,开口道,“来两间客房。”

“这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,小店今日就这一间客房了。要不您和那位客官挤一挤?我们这儿的客房宽敞,绝对够住。”老板捧着手笑道。

华瞻的眼神突然看了过来,李承钧一呆,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。

“成,那就一间吧。”华瞻付账拿上钥匙,走在前面进了客房。客房如老板所言,确实足够宽敞,华瞻从一旁抽了把椅子坐着,对李承钧说了他们这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,“要探查万圣阁踪迹,依你的看法,应当如何?”

李承钧沉思少顷,缓缓道,“依我个人之见,万圣阁既然在各大门派频频动作,应该是企图以江湖之乱搅乱天下……至于如何在金陵城内探查,我想我们可以去太守府一探虚实。”

“太守府的人可未必会让我们进去。”

“李承钧向师兄担保,我们必定能入太守府。请师兄信我。”

李承钧说这句话的时候,嗓音竟然莫名的哽咽。

华瞻却无心去管他的闲事。简单交代了几句二人便各自睡下了。


次日清晨,二人便早起去往太守府。到了府门前,李承钧朝太守府守卫抱拳道,“请大哥通报一声,就说是李钟卿来访。”

守卫看出他是个江湖人,不过李钟卿这个名字十分耳熟,他似乎在太守嘴中听过,因而不敢怠慢,赶忙入府禀报去了。

华瞻低声问,“李钟卿是谁?不会是你瞎编的吧。”

他见李承钧一时没回答他,便说,“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。”

李承钧这闷葫芦今日却意外地坦诚。“钟卿是家父的名讳。”

华瞻没有听过,但他似乎也没有立场去追究到底。他便站在一旁,等守卫回话。

守卫回来,冲二人抱拳道,“请二位随我来。”

两人跟上守卫,小径两旁栽了一片翠竹,微风吹拂时,几句渺远的歌声从竹叶间穿过来。

“我生千岁,譬如顽石;偶生花火,照此残身。”

李承钧听到这句,不知怎地突然停下了脚步。

“愣着干嘛?”走在他后面的华瞻拍了拍他的肩。

李承钧看了一眼竹林,然而以他的目力只能看到重重竹叶,别无其他。

他只好接着往前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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